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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兰之旅 探访山和登山家的故事

2024-11-14 16:39 中国登山协会

  应波兰外交部文化处和波兰驻中国大使馆文化处邀请,2023年底,我与登山学者马德民等媒体一行四人,追随着波兰登山者的脚步,踏上了波兰登山探访之旅。此次探访之旅以“波兰攀登文化”为主线,我们游览了著名的塔特拉山,参观了波兰最伟大的登山者之一捷西·库库其卡纪念馆等地,并采访到多位波兰著名登山家。

  2023年12月,我们从北京首都机场出发,经过近12个小时的飞行抵达波兰首都华沙肖邦国际机场。由于飞机出发时就晚点了两个多小时,所以我们没有赶上飞往克拉科夫的航班,不得已改签到距离克拉科夫100公里的卡兹卡托,终于在午夜前抵达克拉科夫。

  △塔特拉山脉最高峰不过海拔2600多米,但气候宜人,是波兰和斯洛伐克两国最受欢迎的户外运动中心

  我们的向导、司机兼翻译毕达先生已经在机场等候多时了。毕达是地地道道的波兰人,曾经在北京师范大学学习中文,能讲一口标准的普通话。毕达非常喜欢中国传统文化,在波兰出版过一本关于中国古建筑的书籍。

  安杰伊·巴吉尔

  滑降乔戈里峰一战成名

  第二天上午,我们一行人马不停蹄地赶往塔特拉山下的户外小镇——扎科帕内,采访此行的第一位重要嘉宾——波兰著名攀登者安杰伊·巴吉尔。

  2018年7月22日,巴吉尔身背滑雪板,无氧登顶海拔8611米的世界第二高峰乔戈里峰(K2),然后历时7个小时滑雪下山,创造了滑雪登山历史上的奇迹!

  2023年7月26日,巴吉尔又从喀喇昆仑山脉海拔的迦舒布鲁姆I峰山顶滑雪下山,也因此成为从喀喇昆仑山脉4座海拔8000米雪山滑雪下山的世界第一人。

  1988年,巴吉尔出生于一个普通的波兰家庭,有10个兄弟姐妹,他经常要去农场干活帮助家里维持生计。波兰拥有得天独厚的冰雪条件,巴吉尔从小就有很多机会接触滑雪,而他自己也非常热爱这项运动。巴吉尔在艰苦的童年生活里找到了难得的快乐,同时他也意外发现自己在滑雪登山项目上的天赋。

  由于家里条件不好,巴吉尔的第一块雪板是拿自己的玩具换来的。从17岁开始,巴吉尔就在各种比赛中取得了好成绩,后来更是入选了波兰滑雪登山国家队。

  2010年,巴吉尔得到了一次挑战8000米雪山的机会——巴吉尔参加了一场位于厄尔布鲁士山的攀登比赛。虽然此前他从未在海拔4500米以上的雪山进行过比赛,但他的表现却出人意料的好,好到连裁判还没达到终点他就已经完成了比赛。正是这次比赛的惊艳表现,波兰国家探险队开始关注到了这个体力与耐力俱佳的滑雪登山运动员。随后,他们便向巴吉尔抛出了橄榄枝,希望能和他一起向8000米雪山发起冲击。面对邀请,巴吉尔爽快地接受了。

  随后,巴吉尔和队友连续成功挑战了2座8000米雪山——玛纳斯鲁峰和洛子峰。

  2018年,巴吉尔有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想法——无氧滑降世界第二高峰乔戈里峰。为了完成这个看似疯狂的挑战,巴吉尔从生理到心理都做好了充足准备,最终他成功了。2019年,巴吉尔被美国国家地理杂志评为“年度探险家”。

  很多人以为巴吉尔的梦想是完成从14座8000米雪山滑降的壮举。但接受采访时巴吉尔说,滑雪登山要保持好奇心和想象力,追求数字和山峰的“打卡”将会失去登山优雅和纯粹。他不会去所有14座8000米雪山滑降,只会选择自己喜欢的山峰和滑降路线。

  “冬攀国度”的“波兰小狼”

  扎科帕内是波兰最南部的一座小镇,背靠塔特拉山,集夏季避暑胜地和冬季冰雪运动中心于一身,被誉为“波兰的冬季首都”。其实,这座“波兰的冬季首都”是一年四季都是开张的。塔特拉山脉最高峰不过海拔2600多米,气候宜人,是波兰和斯洛伐克两国最受欢迎的户外运动中心。冬季人们来此滑雪,春夏秋则是徒步者的乐园。

  塔特拉山救援队向导带领我们游览参观了扎科帕内小镇,最后来到在布洛阿特峰遇难的登山家贝贝卡的衣冠冢。

  贝贝卡是波兰冬攀的主力队员之一,1984年冬季首登马纳斯鲁峰,1985年冬季首登卓奥友峰,1988年冬季攀登布洛阿特峰,距离顶峰咫尺之遥。2013年,他与3位波兰同胞重返布洛阿特完成冬季首登,但最终长眠于这座命运之山。

  2021年1月16日乔戈里峰被成功登顶,14座8000米山峰终于全部在冬季被登顶。人类完成夏季14座8000米雪山的首登用了14年,而完成冬季14座8000米雪山的首登横跨了40年11个月。14座8000米雪山中,有10座的冬季首登由波兰人完成,因此波兰被称为“冬攀国度”。

  △理夏德·加耶夫斯基为我们讲述1984 年和搭档贝贝卡首次冬季登顶马纳斯鲁峰的经历

  我们在一个雪花飘飘的午后拜访了波兰冬季攀登的主力队员之一理夏德·加耶夫斯基。他居住在距离波兰和斯洛伐克边境不远的一座宁静山村里。1984年1月12日,理夏德·加耶夫斯基和搭档贝贝卡首次冬季登顶马纳斯鲁。加耶夫斯基和我们聊了不少过往的趣事,上世纪80年代波兰冬季登山队自制羽绒服和睡袋后来成为波兰户外装备产业的王牌产品,正所谓“东欧羽绒冠天下,波兰羽绒冠东欧”。

  △马切伊·帕夫利科夫斯基是1985年波兰冬季首登卓奥友峰的队员

  马切伊·帕夫利科夫斯基是1985年波兰冬季首登卓奥友峰的队员,这是波兰冬季登山史上唯一一次在海拔8000米级山峰上开辟新路线,它和珠峰波兰路线、乔戈里峰神奇山脊线等组成了喜马拉雅登山史上的灿烂乐章。

  △马切伊·帕夫利科夫斯基与《山野》旗帜合影

  不过,马切伊·帕夫利科夫斯基最难忘的还是1979年和搭档首登世界第20高峰、海拔7871米的雅迪楚里峰。那年他们不满30岁,被国际登山界称为“波兰小狼”。雅迪楚里峰位于喜马拉雅山脉,1961年由日本攀登者发现,此后多年日本队曾经“围攻”雅迪楚里峰八次而未果。

  第一波到访库库其卡纪念馆的中国人

  彷佛是提前安排好的一般,在距离库库其卡纪念馆2公里的地方,大雪阻断前路,我们不得不下车徒步前行。我们走在雪地上,这些道路曾经是库库其卡无数次出发和返回的路,当我们徒步30分钟终于抵达库库其卡纪念馆的时候,库库其卡的遗孀塞茜夫人已经在门口迎接我们。随后意外地获悉,我们居然是第一波到访纪念馆的中国人!

  1980年2月17日14时25分,两名波兰登山者首次在冬季登上了珠穆朗玛峰,震惊了世界。随后4年,波兰人掌握了在冬季登顶的秘诀,并从1984年开始以每年一座的速度完成了6座8000米雪山的反季节攀登。

  梳理这段辉煌的历史,你会惊讶地发现有一个人的名字出现了4次,其中3次为首登,1次开辟新路线,这个人就是耶日·库库其卡。

  当时坊间盛传,库库其卡与梅斯纳尔两人一直在暗暗较劲——谁将成为世界首个完攀14座8000米的人。尽管最终是梅斯纳尔率先完成,但库库其卡也创造了另一种上意义上的攀登极致——他仅仅用了不到8年时间就完成14座8000米山峰攀登,包括9座新线路,1次单人攀登,5次阿式攀登和4次冬季攀登。其中海拔8201米的世界第六高峰卓奥友峰是“冬季攀登+新线路”。

  △库库其卡的遗孀塞茜夫人向我们展示库库其卡纪念T 恤衫

  1989年10月24日,库库其卡在尝试开辟洛子峰南壁新路线途中遇难。后来,库库其卡的遗孀塞茜夫人建立了一个库库其卡纪念馆,里面摆满了库库其卡生前的物件、荣誉等。

  库库其卡在波兰有非常大的影响力,在波兰的低谷时期是他的攀登成就给了波兰希望和自信。在波兰以库库其卡命名的学校有十几所,还有以他的名字命名的地区,目前也正在筹划修建库库其卡博物馆。波兰人在以各种形式向后人传承着波兰的登山精神。

  在纪念馆的最高处摆放着一瓶香槟酒,那是计划中为库库其卡洛子峰凯旋庆功的酒,然而库库其卡再也没有回来,这瓶香槟酒也就没有被打开。塞茜夫人给我们讲述了很多库库其卡的生活细节,纪念馆里的这些物品帮助我们构建回忆模式,在她的目光注视下,我们举杯遥敬库库其卡——心,永远在最珍爱的地方。

  波兰冬攀精神领袖维利斯基

  在返回华沙的路上,我们拜访了波兰冬攀精神领袖维利斯基。我们到的时候维利斯基已经在家门口迎接我们了,可我很难把眼前这个小老头和金冰镐终身成就奖、14座8000米这些词语联系起来,他不到1.7米的身躯为何能蕴藏如此大的力量?

  △金冰镐终身成就奖获得者维利斯基

  维利斯基出生于1950年,他的登山生涯开始于20岁,23岁以一次冬季首攀开启了他的传奇故事。和20世纪70、80年代的许多登山者一样,他的足迹遍布了塔特拉山、阿尔卑斯山、多洛米蒂山脉、高加索山脉、帕米尔山脉和兴都库什山脉,最后来到了喜马拉雅山脉。

  1980年2月17日,维利斯基和搭档雷斯扎克·西奇首次冬季登顶珠峰,这也是14座8000米山峰中第一个在冬季被成功登顶的。维利斯基还是第五个完成14座8000米山峰的攀登者,其中3次冬季攀登,3次新线路,5次单人攀登。

  △维利斯基是世界第十一位名被授予金冰镐终身成就奖的登山家

  金冰镐终身成就奖是对攀登者最高的认可和肯定,维利斯基2019年获此殊荣。

  维利斯基是第十一位被授予金冰镐终身成就奖的登山家,同时也是第二个获得终身成就奖的波兰登山家,这也使得波兰成为第二个拥有两位金冰镐终身成就奖获奖者的国家。

  采访期间我们聊到登山如何塑造了波兰民族情感,维利斯基提到登山赋予了组织理性和团体智慧,这也是波兰登山由各俱乐部推动的原因所在。作为国际探险家俱乐部的成员,维利斯基于2003年被授予指挥官十字勋章,以表彰他在登山运动和普及登山运动方面的杰出成就。

  △我们一行人与金冰镐终身成就奖得主维利斯基合影

  2018年,他与梅斯纳尔一起获得了阿斯图里亚斯公主体育奖。维利斯基对登山运动的贡献受到了国际天文学联盟的赞誉,2017年一颗小行星被命名为“123094维利斯基”。

  △金冰镐终身成就奖得主维利斯基在《山野》旗帜上签名

  巧遇电影《最后的冰峰》的导演

  这一天,从早上8点到晚上10点,我们一直奔波在扎克帕内到克拉科夫之间的雪域。波兰的冬天,傍晚5点就已黑暗笼罩,车在距离雅努什·梅耶家100米的地方趴窝了,最后索性把车放在路边徒步前行。

  梅耶带领我们参观了他的藏书,包括齐全的世界各国高山年鉴,各种版本的山峰地图,其中也有中国登山指南和山峰画册。1987年他帮助波兰登山队获得希夏邦马峰攀登许可,也参与接待过中国登山协会访问华沙的活动。

  梅耶一直都是波兰高山探险活动的策划和领队,当队长哈泽因病去世后,他义不容辞接过冬攀探险旗帜,游说议会和政府,将登山探险的意义上升到整个波兰民族灵魂的塑造,并且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探险公司用来支持冬攀。

  △雅努什·梅耶

  正是有了无数个像他这样的人,波兰形成了以冬攀极高峰为中心,以超级阿式、波兰路线、女性攀登和冬季岩壁等关键词为代表的登山风格,这些光辉成为冬夜里指引前进的路标。

  2003年,28岁年轻漂亮的金娜·巴拉诺夫斯卡投身8000米雪山攀登。2023年,当我们在华沙采访她时,她依然优雅迷人,一如20年前。金娜是一位非常率性的攀登者,已经无氧登顶了9座8000米雪山。个性所致,她并没有把14座8000米雪山作为自己的攀登目标,她说有很多海拔7000米的雪山更具挑战性,更吸引她。

  △马德民向金娜赠送中国纪念品

  如今的金娜暂别攀登,她希望将心理咨询师的职业生涯进一步提升,并不断在各种电视综艺节目中推广登山,其身份在模特、主持人和慈善活动大使之间自由切换。提到影响她的旺达,金娜说当年登顶干城章嘉峰就是献给旺达的礼物。一句好话可以温暖3个冬天,一个榜样可以影响数代后人。金娜的信仰是善良,在漫长而寒冷的冬天里,可以自由地攀登。

  历时10天的波兰登山探访之旅在波兰体育博物馆结束,颇有象征性意义。登山是波兰体育具有特殊魅力的篇章。

  1980年与维利斯基一起冬季首登珠峰的列社克·奇希向我们展示了他从顶峰带下山的物证——美国登山者雷·热内在1979年秋天登顶时留下的纸条,后来他在下山时遇难。珠峰冬季成功首登后,他们遇到难缠的记者反复追问“到底谁先完成冬季登顶”,对此他们的一致回答是“波兰人”。奇希说,现在可以揭晓答案,我个子比维利斯基稍高一点,所以站得比较高。在采访现场,我们遇到著名登山电影《最后的冰峰》的导演达里乌茨·扎鲁斯基,他特意来拍摄我们采访的内容,这也给我们本次波兰登山探访之旅划上了圆满的句号。

  本文刊载于《山野》杂志2024年春季刊

  2023年12月,登山学者马德民携手国内户外媒体人前往波兰深入探访喜马拉雅和冬季攀登的波兰时代。11月15日,马德民将在成都带来此次波兰登山探访之旅的精彩分享,敬请期待。